【SSHP】思念你的第1001天 - 石哈性轉 𝐈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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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莉將手在搭上門把上的那刻,便警覺的感知到她的房裡有人,她疲憊的握緊從袖口滑出的魔杖,鏡片後的瞳孔又暗了幾分。
十三天。
她獨立執行任務幾乎不眠不休了十三天,在她風塵僕僕的回到這個租賃的房間前,腦海裡早已盤算好這個夜晚的計畫,一進門她要先脫掉身上這件破損沾滿塵灰的斗篷,然後馬上去洗個熱水澡,最後再將自己扔進床鋪裡睡到她滿意為止,她肚子正在叫囂,但已經快用盡氣力的她決定將填飽肚子順延到隔天,為此她還在踏上旅館老舊的階梯時,一邊喝著營養劑一邊爬上位在三樓的房間。
已經疲憊到後腦不斷持續傳來陣痛,哈莉拉了拉繫的嚴實的領口轉動著痠痛的脖頸,悄無聲息的深深嘆了口氣,決定速戰速決。
壓下門把的下一瞬,魔杖尖端同時迸出藍色火光,就著微弱燈光迅速的判斷房內人數,兩人,頃刻間她變換了原本的計劃,以驚人的速度繞到較高那人的身後用魔杖抵著他的脖頸,右腳用力的朝另一人的膝蓋後方踢擊強迫那人跪倒在地下,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連半分鐘都用不上。
「噢⋯⋯」
聽到熟悉的哀號聲,依著腎上腺素在行動的哈莉才緩過神來,被她用魔杖抵著的青年轉頭打了招呼,「好身手,哈莉。」
哈莉收起魔杖去拉地上的人,無奈精力都快消耗殆盡的她竟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她突然有些惱火,「梅林!你們就不能打聲招呼再過來嗎?」
「我就說她一定沒看我們的信件。」青年拉起地上的女孩,順便朝她膝蓋丟了治癒咒。
「什麼信件?」突然想起被桌上那堆書籍壓著的信封,哈莉有些尷尬的點亮屋子,「抱歉,那時我正趕著要出任務,想說等回來再看。」
她翻開冰箱,拿出在麻瓜超市買的鐵鋁罐,「汽水可以嗎蘿恩?」
蘿恩接過哈莉遞來的飲料,揉著剛剛遭殃的膝蓋嘟囔著,「謝了夥伴,妳這下手也太重了。」
「幸虧你們沒有帶著惡意,不然現在連抱怨的機會都沒有,赫敏你要喝什麼?」飄浮的茶壺跟在哈莉身後,在她挑選茶包時落到火爐上加熱。
「紅茶,謝謝。」赫敏拉開蘿恩一旁的椅子,在餐桌入座,看著哈莉忙活的背影,敏銳的察覺她輝著魔杖的手竟有些微的顫抖,他看著哈莉那身幾近邋遢的著衣,忍不住的關切,「妳還好嗎?哈莉。」
知道赫敏一囉嗦起來絕對沒完沒了,哈莉盡可能使自己的語氣感到輕鬆,「我很好。」趁煮茶的空檔,趕緊用魔杖換下一身狼狽的衣服,她端著兩杯熱騰的紅茶,將一杯遞到赫敏面前,坐到了他們對面。
「所以?大半夜的來找我,希望不是什麼棘手的事。」哈莉啜了口茶,對忘記加糖的茶皺起了眉頭,抬手喚來蜂蜜罐,毫不猶豫的加進一大匙。
赫敏拒絕掉哈莉遞來的蜂蜜,抽出魔杖在空中顯現時間,23:58,蘿恩不可置信的看著哈莉,「今天是妳的生日!妳以前從不會忘記的!」
看著那雙清澈的藍眼睛,哈莉覺得胸口像被什麼給堵住,記憶落到了久遠的時期,她還被關在樓梯下的碗櫥裡,即便幼小的她也知道不會有人為她慶祝生日,但她還是會在七月三十一日這天,點起從廚房偷來的一根燒過的生日蠟燭,悄悄的許著不會實現的願望,甚至一直到戰爭爆發前他們逃亡的時期,儘管他們的處境有多麼艱難,他們還是不忘給彼此過每一年的生日。
大戰結束這一年,她不忘幫著重建學校和活米村,不忘幫助受災的人民和存活的遺孤,不忘追捕食死人餘黨加入正氣師的行列,不忘剷除趁動盪的時代蠢蠢欲動的黑巫師,不忘偶爾上個版面來穩定人心,不忘為石內卜洗白而到處奔波遊走⋯⋯
她不忘為許多人做許多事,可唯獨第一次將自己的生日給忘了。
赫敏拿出準備好的蛋糕,在上面插了代表哈莉歲數的蠟燭,「還有一分鐘,還好最後還是趕上了。」他輕聲唸了咒,房間只剩蠟燭的火光,「許個願吧哈莉。」
看著桌子那頭映著暖色微光的好友,屬於他們的笑顏刺的她眼睛發痠,她低下頭看著輕輕搖曳的燭火,聲音有些乾啞,「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健康,好好的活著;為石內卜正名能夠成功⋯⋯」
她常常許下不會實現的願望,比如小時候許下希望達力不要動不動的找自己麻煩,或是希望隔年能有屬於自己的生日蛋糕,希望能有自己的房間而不是住在碗櫥裡,希望能有屬於自己的朋友,希望能像其他小孩一樣快樂的上學。
這些原本以為不會實現的願望,都在不知不覺間一年一年實現的時候,她開始習慣每年許下也許不會實現的願望,並期盼著或許在未來某一個平凡的日子裡,她本不奢望的願望能夠成真。
「最後一個願望要放在心裡。」蘿恩藍色的眼睛被蠟燭映成溫暖的顏色,她總是會在哈莉許願許的太開心時連忙提醒她。
她對著蘿恩笑了,承載著兩人祝福的目光,閉上眼睛許下第三個願望,在時間顯示00:00分前吹熄了蠟燭。
「生日快樂,哈莉。」
她切著他們為她準備的巧克力蛋糕,在心裡咀嚼著最後許下的願望⋯⋯
我希望,能再見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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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妳是掉進水裡了嗎?」蘿恩一打開家門,看著哈莉不斷滴著水的長袍,趕緊將她拉進屋以免凍著。
「是啊,我還在格拉斯哥游了一圈。」突來的暴雨讓她沒有一處是乾的,哈莉翻了個白眼,撥開已經開始結霜的瀏海。
聽到聲響,喬治從後方探頭出來,毫不掩飾的笑出聲,「哈莉,穿著衣服玩水可不是什麼好嗜好,喏!給妳。」說著便將一罐噴霧劑扔給哈莉,「新產品,噴了可以防水,但小心不要用太多,不然連衣服都洗不了。」
「很實用,謝了。」哈莉將噴霧罐收進口袋,聽見蘿恩不滿的跟哥哥抱怨為什麼有好東西都不跟她說。
放任衛斯理兄妹的日常爭吵,哈莉脫下濕透的長袍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下一秒,原本濕溽的頭髮變得乾爽,身體也暖和起來,她轉身看向為她施咒的茉莉,還來不及向她道謝,茉莉又從她手中奪過長袍讓它飄進髒衣籃裡。
「好了你們!快帶哈莉去把衣服換掉。」茉莉將一杯熱可可塞進哈莉手裡,觸摸到如冰的指尖忍不住驚呼,「天啊孩子,妳還好嗎?妳的臉色怎麼這麼憔悴。」茉莉撥開哈莉的瀏海,仔細的端詳她袒露的蒼白臉蛋,那雙綠眼睛下方的眼黶深到像是好幾天未闔眼一樣。
哈莉輕輕拍了拍捧著她臉頰的雙手,似是安撫般的露出淺笑,「我很好茉莉,只是有點餓了,我聞到很香的味道,是我喜歡吃的肋排嗎?」
「還有妳愛喝的南瓜濃湯,快上去把這身衣服換了,下來就可以準備吃飯了。」
*
「⋯⋯莉,哈莉!」被蘿恩輕輕推了下,哈莉發現整張餐桌的人都在盯著她,看到哈莉回神,蘿恩吃著飯後的蘋果派,輕輕皺眉,「妳有在聽嗎?」
「抱歉,我剛剛走神了⋯⋯喔,謝謝。」哈莉接過比爾遞來的藍莓派,切了一口塞進嘴裡,「你們聊到哪?」
比爾也拿了塊派給身邊的花兒,順道又拿了些布丁,「我們在聊派西小時候最愛的就是我爺爺,那時我爺爺走的時候他哭了快一個月,甚至還相信那個傳說,以為還有機會可以再見到爺爺。」
「都說認真的人越容易相信這些童話故事,派西以前可是最晚才發現聖誕老人根本是老爸偽裝的。」喬治在一旁毫不客氣的講著哥哥的糗事,連帶金尼跟蘿恩也一起大笑出聲。
可在大家在互相取笑時,哈莉卻捉到了一個她不知道的可能性,「等等,你們說還可以再見到爺爺?是什麼傳說?」
蘿恩揉著笑過頭有些酸痛的肚子,「對喔,妳不太知道魔法界的童話或傳說。」
「傳說只要思念已經死去的人連續一千天,就有機會可以再見他一面。」坐在斜對角的金尼向哈莉解釋。
「只是傳說,不要當真哈莉。」另一旁的赫敏嚴厲提醒,他總有那麼點預感現在的哈莉什麼傻事都做的出來,偷偷在桌底下踹了下蘿恩的腳,想讓她們結束這個話題。
可神經大條的蘿恩沒有領會赫敏的用意,她對赫敏無聲的用嘴形吶喊一下,轉頭繼續對哈莉解釋,「先不論是不是傳說了,誰有辦法想同一個人連續一千天?就連我也不可能每天都想著最喜歡的查德利砲彈隊。」
「畢竟生活中還有太多其他的事情分散我們的注意。」亞瑟聳了肩,於他而言,這家子每天就足以分散他好幾次的心。
「比如寫不完的作業。」蘿恩心領神會的看向金尼,後者向她翻了白眼。
「就連派西那個認真過頭的人也不小心中斷然後重來了好幾次,最後放棄了。」喬治像打小報告那般故意側身到哈莉耳邊,順便拿走她前方的布朗尼。
「他放棄了?」哈莉有些驚訝,畢竟派西認真過了頭是眾所皆知。
「哈莉,不放棄才奇怪吧?一千天,將近三年的時間欸!誰有那麼多閒時間一直重來?」蘿恩笑了笑,和大家一起繼續分享衛斯理家的糗事。
「話說派西呢?」
「他啊,跟往常一樣在魔法部加班啊!好像一副在平安夜加班會有許多長官讚賞他一樣。」
「喬治!收起你那些惱人的糖果!別讓我看到它出現在⋯⋯」
熱絡的交談聲在餐桌此起彼落,但這些談話的聲響卻漸漸在哈莉這裡屏蔽,這半年來的痛苦竟轉換成渺小的希望。
誰有辦法想一個人連續一千天?
哈莉突然覺得有些茫然,這被大家否定著的答案,到她這裡卻變成理所當然。
沒有辦法想一個人連續一千天?
可哈莉這半年來就是這麼渡過的,沒有一天腦海不是那人的身影。
他的姿態,他的樣貌,他的聲線,他的眼波流轉,她以為她會漸漸模糊了記憶,不曾想,他的一切竟會隨著時間流逝變得更加清晰,甚至將她拉進萬劫不復。
她痛苦,她悔恨,她愧疚,還有她說不出口也來不及說的感謝,七年來的記憶是她快一半的人生,無論每天佔據她心緒的是曾經發生的哪一個片段,無一不是指向思念,說是思念似乎又過了些,他和她的關係遠遠沒有達到想念的地步,但每天每天⋯⋯從不間斷的每一天,腦海總是會閃過他的身影,他就像是在她腦中安了住所,揮之不去。
只要不間斷的思念一千天,已逝的故人便會承載著思念和生者再見一面。
落在深淵的期盼終於看見曙光,像是眼前突然出現一根繩索,無論它堅固與否,總是得先抓住往上爬了再說,就算最後斷了線,最差也不過是再跌回黑暗,不會更糟。
253
哈莉離開倫敦的時候還是艷陽高照,晴朗的天空似乎正在慶祝她的勝利,她帶著難得的好心情,稍稍繞了道去買了杯蘿恩推薦的焦糖熱可可,上層打的綿密奶泡覆蓋一層炙烤到酥脆的焦糖,配上微苦熱可可,是近期來哈莉喜歡的飲品之一,離開前她又買了塊小蛋糕。
從咖啡店出來時外面正好開始飄雪,哈莉把圍巾拉高將耳朵也包裹進去,用熱可可取暖著雙手走到巷子深處,趁無人的空檔消影離開。
等到強烈的擠壓感消失,哈莉小心翼翼的啜了口熱可可緩著不適的感受,又將圍巾拉高了些,這次她擋住的是她的口鼻,灰暗的天空與方才形成強烈的對比,座落工業中心的寇克渥斯幾乎一年四季看到的永遠都是這灰濛濛的天色。
小鎮瀰漫著腐敗的河水與厚重的霉味,一邊閃躲路上髒污的泥濘和散亂在地上的垃圾,哈莉又將圍巾多繞了一圈,兩個地區的空氣落差透過她的嗅覺形成強烈對比,讓她難受至極。
雪開始越下越大,她加快著腳步在巷子內穿梭,瞥了眼已經被煤灰熏到快辨識不清的路牌,從隱約還看的見的筆畫確認前進方向,拉緊了風衣走進街道,在位於最深處的房子門前站定。
哈莉看著眼前有些破舊的房子,斑駁的牆面還帶有陳年的髒污,那塊標示著紡紗街的門牌只剩下一半,號碼的那半部已經消失無蹤,但這不重要,反正巫師有的是方法來作為通訊,鑑於那人似乎不太過麻瓜生活,想必不會有每日得遞送《泰晤士報》的派報員找不著路的情況發生。
甚至哈莉合理的懷疑,也許住在這條街道的人早就以為這是一間廢棄的房子,前提是紡紗街還有其他人居住。
「阿喀哈姆啦。」
空氣中的霧霾加上杳無人煙毫無生息,哈莉連掩飾都省了下來,老舊的大門輕輕喀嚓一聲,她將抵在門鎖上的魔杖收進袖袍裡,在推門而入時順道點亮了屋子。
不愧是在學生時期就發明了許多咒語的魔咒師,石內卜下的咒語非常完美,哈莉在關上門的那刻,屋內已然聞不到外面飄散的污水河味,雖然所有映入眼簾的傢俱都跟那扇大門一樣顯得有些老舊,但看得出石內卜將其維護的很好,房內的陳設比她在記憶中看到來的更為簡潔,除了連那幾面牆的櫃子都容納不了的書堆,讓其他無家可歸的書本隨意的堆放在房間的各個地方,房內這個似乎是客廳的地方只剩下一張磨損起毛的沙發,跟一張也是堆滿書堆看起來不太穩當的桌子。
這令哈莉有些意外,這個該被稱之為家的地方,比他在地窖的辦公室還來的更為荒涼冷清,而她更意外的是,這間屋子雖然沒有到一塵不染,但已經好段時間沒有人居住的情況下,竟然連層灰都沒有積,她些微用力的坐到那張舊沙發,也沒有震起塵灰,思來想去也不明所以,索性將整個人陷入沙發中,望著昏暗房中唯一的光源深深吐了口氣,從戰後到現在緊繃的神經頃刻間放鬆下來,哈莉疲憊的揮動魔杖朝門口下了禁制咒語,便被湧上的睡意淹沒沉沉睡去。
*
她是被冷醒的。
被寒冷打斷深沉睡眠的哈莉皺起眉頭,她將一直穿在身上沒有脫下的毛呢大衣又拉緊了些,努力的將身子蜷成一團朝被她捂熱的沙發擠,喬了很久始終沒有驅散的寒意讓她終於捨得睜開一隻眼睛,她瞄了眼客廳,確認壁爐的方向後嘴裡無聲的變換嘴形,那閒置的火爐才開始勤懇地上工,燃燒的木材在裡頭燒的噼啪響,昏暗的房間同時也明亮起來。
哈莉在沙發上又賴了半小時左右,在房間漸漸暖和時慢慢清醒,她維持著原本的姿勢沒有變換,綠色的眼睛盯著晃動的火舌,看著火焰消散又聚集,聚集又消散,就這麼放空好一會兒才坐起身。
她走到那張本該是茶几的桌子,將稍早前買的小蛋糕從牛皮紙袋取出,目光被書堆旁的金屬小物吸引注意。
哈莉拾起桌上的鑰匙開始搜尋她不可靠的記憶,她總覺得她在放下那個裝有蛋糕的紙袋時並沒有看到它,經測試過後確認是大門鑰匙的哈莉沒有打算再深究這件小事。
也許鑰匙本來就在那,只是當時她沒有注意到。
類似這樣的事情在戰後很常發生在哈莉身上,而她本人並不覺得有什麼太大的問題,畢竟她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為石內卜的名聲奔波,還有討回他的一切,其他無關痛癢的事情她認為不需要佔據她已經夠繁忙的腦空間。
她無所謂的將鑰匙收進口袋,拿起一根蠟燭插在蛋糕上點燃,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著重新坐回沙發上,看著蠟燭上閃爍的火苗,思緒回溯到她爭取這間房產的半年時間。
這不是一個太順利的過程,幸也不幸的是,石內卜位於紡紗街的房子屬於麻瓜資產,魔法界不能出手介入管理,但不能介入不代表不能干涉,前陣子那幫人可是厚顏無恥的來商談,說是商談卻又擺著一副政府流氓的架子。
令哈莉非常噁心。
於是哈莉將他們轟出門外,後來他們三番兩次的耍了些小手段,礙於金利待她也還算不錯,而公務繁忙的魔法部長有很大的可能不知道,也無暇過問這件小事,所以她通通都忍了下來不予計較,直到他們勾結了英國首相插手這件事,她終於忍無可忍地踏進巫師財產管理局。
「我要那屋子。」哈莉雙手環胸的倚在門邊,看向坐在辦公桌後方的狡猾局長。
「何不先坐下?我想我們的談話時間足夠喝杯茶。」局長笑著揮動魔杖,他對面那頭的椅子自動拉開示意哈莉入座,邊上的茶壺也倒了杯熱茶飄浮到桌上。
局長是個禿頭的中年男性,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穿著全套的標準巫師服,留著一小撮不是很茂密的鬍子,看著就很刻意,像是需要透過那撮稀疏的毛髮來維持他的威嚴。
呵,威嚴。
哈莉的思緒忍不住又回到了學生時代,那人的威壓不需要這些外在的裝扮,光是他大步流星的走進教室,十指交握輕靠在講台邊,冷漠的眼神淡淡地掃過課桌一眼,包準原本還在交談的學生直接噤聲,只剩還在喘氣的魔藥材跟翻書聲。
哈莉忍住笑意,回憶的往事頓時令她心情好了許多,她沒有理會局長的邀請,門邊這個隨時可以甩袖走人的位置令她可以很好的掌握這場談判的話語權,「我今天前來,是來索要石內卜位在紡紗街的房子,為防止我們冗長的對話,我先聲明,這是告知,不是商量。」
看著年輕人拂了自己的面子,還有這明晃晃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即便對方是救世主,也令他覺得惱怒不已,於是口氣不佳地看著門邊的小鬼,「波特,妳沒有權力。」
哈莉毫不掩飾用鼻腔鄙夷的笑了兩聲,「論權力,我們處在相同立場。」接著語氣冷了下來,「別想拿這件事來和我談條件,在我尚未出面以前,怎麼就不見你們對那破屋子感興趣。」
「妳想要什麼?為石內卜正名?甚至為他爭取梅林勳章?醒醒吧!波特,這裡不是霍格華茲,妳還以為能跟以前一樣想要什麼有什麼嗎?」他露出譏諷的笑聲,喝著被哈莉拒絕掉的那杯茶,既然他們的談話已經脫離了祥和的狀態,他也不需要裝上和善的面孔。
「那是他應得的。」
「是又如何?我們也可以不這麼做,別忘了石內卜的案子還卡在巫審加碼。」
聽到這,哈莉嘲諷的笑了,「你也別忘了,巫審加碼跟你絲毫沒有關係。」但他的話確實提醒著哈莉,她正在努力的事情被卡在一個麻煩的地方,但這並不妨礙她挖苦對方,用他原先的話將他給堵了回去,「你沒有權力。」
哈莉滿意的看著對方臉色青了一陣又接著漲紅,「那房子是石內卜繼承托比亞 · 石內卜的遺產,鑑於他沒有在魔法界做登記,很遺憾,這間處所屬於麻瓜的房產權證,你們沒有權力干涉,而現在⋯⋯」
哈莉從她的側背包掏出一份文書,翻到有她署名的那頁,挑釁的用指尖捏著那疊紙張,手若無骨的在空中甩了幾下,「那間房子名正言順的歸我所有,呵,以麻瓜的方式。」
「我猜想那不是一個光彩的流程。」
「我的回覆是──甘你屁事。」
滾燙的蠟油從蠟燭上滴落,沾上蛋糕的那刻哈莉才從惱人的回憶抽離,綠色的眼瞳從渙散中聚焦。
「賽佛勒斯⋯⋯」
她原本是要喚他的全名,唇齒卻在落到他的教名時不可控的停頓,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心間蔓延,就像若有一天,他對她喊的不是波特而是哈莉一樣的奇異,但這種陌生的感受並不讓她討厭,咀嚼著方才從舌尖發出的音節,聲音略帶喟嘆。
「賽佛勒斯 · 石內卜。」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唸起來順暢許多,外面的風雪似乎停了下來,她不再聽到窗戶被風吹的嘎嘎作響,這個不算狹小卻也不大的空間只剩柴火的燃燒聲,手裡的蛋糕已經被不斷滴落的蠟油弄髒一小處。
「也許你並不在意,但我總算為你留下這間房子,算是送你的禮物。」
他略顯嫌棄的表情浮上哈莉的腦海,很成功的娛樂了她,她的嘴角噙著笑,吹熄了蠟燭。
「生日快樂,賽佛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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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大的陣容聚集在霍格華茲,除了在校的師生,魔法部的些許人員與最後一戰相關的巫師也一同出席,大家聚集在城堡外的草坪上,哈莉立於隊伍的正前方,今天是戰爭結束相隔一年的日子。
而在哈莉更前方的,是魔法部長金利 · 俠鉤帽與霍格華茲校長米奈娃 · 麥,他們面向哈莉和後方來參加追思會的巫師們,領著大家為這場劫後餘生的日子追思哀悼,儀式的時間不長,最後也是在萬眾矚目下由當今救世主──哈莉 · 波特來作收尾。
哈莉從任務中被召回,戰後的重建,追捕漏網的殘黨,扼殺可能興起的暗勢力,安撫痛失親人的家屬,到穩固動盪的民心,哈莉無疑是戰後到現在每一個復原階段的主心骨。
她本不想這麼早回來的,即便過了一年的哀悼,也始終沒人感謝那個人的付出,他的案件依舊卡在巫審加碼膠著著,她不想面對這些毫不知情甚至私下還帶有惡意的議論,但為了那些挺身而戰不幸犧牲的好友、同窗和長輩,她還是照原訂計畫提早了一天回來。
哈莉面向群眾,她不記得她說了什麼,反正都是些翻來覆去慰悼的話,如同她這一年來沒少說過安撫人心或者鼓舞的話一般,一開始或許是發自內心的,可次數頻繁了,就算是她也會感到麻木,甚至在大家頌揚她卻始終沒有提到過那名雙面間諜時,會讓她在突然間對人性感到冷漠。
以至於在儀式結束時,她沒有接受任何人的慰留獨自將自己關進校長室。
看著一散會馬上轉身離開的瘦小背影,霍格華茲的教授很有默契的替她擋下想追上去的人群,黑色長袍隨著她的步伐在身後翻飛,直到那抹黑色的身影在轉角消失,蘿恩才略微困惑的朝赫敏咕噥,「從去年我就在想,哈莉怎麼感覺越來越像那老蝙蝠。」有著雀斑的臉微微揪在一起,「都怪當時哈莉穿的一身黑。」
「喪禮,蘿恩,難不成那時候妳指望哈莉穿著滾金邊的大紅斗篷嗎?」雖是這麼說,心思更為細膩的赫敏也早就察出異樣,從戰後到現在他們與哈莉碰面的機會比以前少了許多,但仔細回想,哈莉似乎真的沒再穿過黑色以外的顏色,將她疲勞到幾近病態的膚色襯的更為蒼白,尤其以前她嫌勒著脖子絕對不會扣上的第一顆鈕扣,如今整整齊齊的不論季節變換都未曾看她解開過。
他拍了拍蘿恩,沒有多說什麼,追悼會結束他們還得趕著去執行任務,「還有,是石內卜教授,他的付出值得妳給出尊重。」赫敏在蘿恩翻了個白眼下拉著她離開。
哈莉靠在校長室的窗邊,這裡有著很好的視野,可以看著遠方的魁地奇球場,可以看著禁忌森林與黑湖形成一幅天然的風景畫,還可以看著下方已經漸漸散去人潮的草地,以前時常能看見學生們在那上面悠閒地散步,或聚集在某顆樹下聊著天寫點作業。
在人群散去之後,一道晃悠在草地上的身影牽引著哈莉的視線,綠色的瞳孔頓時放大,她找了好幾個月的朋友竟在她的預期之外出現在這,眼睛捕捉到的瞬間她已經拔腿向外衝了出去。
「露娜!」
被喊住的人聞聲回頭,哈莉大步的在她身前停下,兩手撐著膝蓋不斷的喘氣,露娜見狀好心的為她順氣,「哈莉,好久不見,我知道妳會來找我,別這麼著急。」
聽到對方似乎本來就在等著自己,哈莉突然覺得自己慌慌張張的行為有些好笑,她坐到草地上,順道把金髮女孩一同拉了下來,女孩一邊欣賞著草上偷偷長出的一朵小白花,一邊等待哈莉的呼吸漸漸平穩,「我聽說了妳正在努力的事情。」
她的話吸引了哈莉的目光,哈莉看著獨屬於露娜的美麗側臉,淺藍色的眼睛沒有從花瓣上移開,她輕輕撥弄小花上的葉子,哈莉又聽見她特有的空靈嗓音,像往常一樣輕輕淡淡。
「努力終有回報,有一天,妳將會得償所願。」
一陣風吹來,將兩人的髮絲吹的微微飄揚,風聲撓的草地窸窸窣窣,她的聲音很輕,如同她本人隨風飄散從不執拗的人生觀,快淹沒在竊竊私語草坪裡的那句平平無奇的話,卻重重地撞擊哈莉的心臟。
一年。
她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灼熱,她為心中的執念奔波了整整一年,笑她傻的人很多,勸她放棄的人更多,沒有正向證據的她,只能任由案子一直卡在冰冷的法庭尋求不到幫助,那位雖然很完美的扮演雙面間諜的角色,但正因為太完美,他位於反派的立場有多麽鮮明,要為他翻盤的機率就有多麽微乎其微,甚至託他不怎麼維護自己的人際關係,導致那些位高權重的人似乎很樂意在這件事情上放些絆腳石。
她將視線一同落到那朵小花上,克制住湧上眼眶的潮熱,她緩了口氣像是帶開話題,「我有去妳家找過妳幾次,可惜妳不在,茉莉前陣子又烤了好吃的派。」
「那真的很可惜,茉莉的派是全蘇格蘭最好吃的。」她似是惋惜的嘆了口氣,「我去了一趟法國,聽說有人在露德鎮看到過水鳳凰。」
「居然有水鳳凰?」哈莉不可思議的看向露娜。
「有火鳳凰當然也有水鳳凰。」聽見哈莉驚訝的語氣,露娜也偏過頭喜悅的拉起哈莉的手,眼底閃著光芒,「是不是很棒?傳說牠們死亡時會化作一灘清澈的藍水,跟火鳳凰不一樣的是,牠們會回到第一次誕生的泉源之地重生,而聽說服下他們留下的藍水可以治療難纏的疾病。」
「真神奇!」哈莉忍不住的驚呼,魔法世界裡的奇獸總是能帶給她幾驚喜,「那妳見到了嗎?」
「沒有。」露娜的眼神稍稍暗了下來,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失望,可下一秒那雙淺色的眼睛又對上哈莉的,「總有一天會見到的。」
哈莉正想回應點什麼,她又聽見露娜說,「就像妳心中思念的人,總有一天會見到的。」
「妳⋯⋯」
哈莉不自覺的收緊她們相互交握的手,在大家理性的跟她分析事情並紛紛告訴她不要抱有可笑的幻想時,她發現有個瘋子朋友,似乎也挺好的,並忍不住笑了起來。
「妳怎麼知道我找妳是為了什麼?」
「我剛剛遇到了赫敏跟蘿恩,他們有告訴我妳想詢問那個傳說的事情。」露娜淺淺的笑著,拿掉落在哈莉肩膀上的落葉,「我爸爸好像也有用那個方法見到我媽媽。」
自從知道這個傳說開始,哈莉終於第一次聽見可能性,這讓她有些激動,「真的嗎?!當時的情況怎麼樣?」
但對方只是輕輕搖頭,「很遺憾,我不知道,我爸爸不肯跟我說細節,有人說他在說謊,但他是我爸爸,只要他說有,我就相信有。」
見到哈莉失望的表情,露娜回握住哈莉的雙手,「很抱歉我這邊沒有多的線索,不過妳可以去問問克勞德先生,我聽說他也有透過這個方法成功見到他的妻子。」
367
滅了燈的古堡在凌晨中沈睡,寬廣的黑湖也平靜地承載著夜空的倒影,偌大的霍格華茲只剩海格小屋還亮著盞燈火,燈火的另一端佇立著碩大的山毛櫸,山毛櫸底下立著一塊石碑,石碑的前方蜷曲著一道小小的身影。
「海格告訴我妳已經坐在這待上一整夜了。」
哈莉的身子猛然震了一下,自當上正氣師後,她從未毫無防備的讓人有機會接近她,感受到厚實的布料從後方將她包裹住,認出是米奈娃的聲音,豎起來的警戒才被捋平下來,這才後知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確實被夜晚熏冷了不少。
「他不擅長安慰人,來向我求助,正巧今晚由我巡夜。」
「已經一整夜了嗎?」她看了眼拂曉的天際,視線落回凝視了一整晚的石碑,「我只是想多陪他一下,沒注意到時間。」
米奈娃拉攏了身上的披肩,看著哈莉似乎又瘦下來的背影,略帶疼惜的問,「妳還好嗎?」
哈莉這一年來的勞碌奔波米奈娃都略有耳聞,也許是太累了,又或許是身處在霍格華茲讓哈莉放下了警戒心,這孩子失神的注視他的墓碑,連旁人接近都毫無覺察,這樣的執著令米奈娃有些後怕,她曾看過擁有這種執念的人,而那些人如今已然都不在世上。
「我很好。」彷彿被問了無數遍,哈莉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以至於她回應完的下一秒,才像是斂回了神識,偏頭看向米奈娃,目光卻在肩上停頓,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米奈娃方才披到她身上的長袍,微微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緊抿著唇什麼也沒說。
「這是賽佛勒斯的長袍。」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米奈娃為她解答,「學校重建時他被保留下來的物品所剩無幾,這件是他在戰爭前遺留在校長室的。」
哈莉拉著石內卜的長袍,寬大的袍子很輕易就將她籠罩起來,她縮起身體把脖子以下全部塞進裡面,好像還是很冷般,她又將長袍向上拉到只剩半顆頭露在外面,掛在鼻樑的眼鏡隨著呼吸一陣一陣的升起霧氣。
不知道是不是被凍的,米奈娃聽見了些許的鼻音,「非常感謝,衷心地。」
哈莉不擅長生活魔法,她不確定是否有哪一種咒語能將物品原原本本的保存,但她確實在這件長袍上聞到屬於他的味道,微苦的魔藥味和岩蘭草,熟悉的氣味突然令她有些想哭,她記得他的一切,可在他離開後的一年時間裡,只有此刻包裹住她的味道才讓她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存在⋯⋯以及他已經不存在。
「他留在紡紗街衣櫥裡的不多,而且幾乎是麻瓜裝扮的衣服,像是黑白襯衫跟西裝褲,喔,還有一件黑色的睡袍,真搞不懂,難道他能辨識的色彩只剩下黑白以外沒有其他顏色了嗎?」
最重要的是,這些衣服只有快消失的皂香和潮濕的霉味,如同這些冰冷的布料,除了衣服尺碼以外找不到半點他的氣息,這令她更加貪戀的拽緊身上這件屬於他的長袍。
「好吧,至少他選了墨綠色的窗簾,很史萊哲林,您說是不是?」哈莉的聲音隔著袍子聽起來悶悶的,多了幾分稚氣,像個躲在棉被裡說話的孩子。
聽著喋喋不休抱怨石內卜的哈莉,米奈娃忍不住揉了揉她露在外面的半顆小腦袋,笑著附和,「也許妳可以改變他匱乏的色彩審美,我建議可以先從客廳地毯開始,猩紅色怎麼樣?」
黎明的曙光將天邊染成魚肚白,哈莉看著被晨曦暖上的石碑,綠色眼睛映著那人的名字,淺淺的笑了。
「聽起來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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