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HP】思念你的第1001天 - 石哈性轉 𝐈𝐕

 


548

自那晚夢見他之後,哈莉便將手邊的任務告一段落,她向金利請了長假,收拾好行李,決定去尋找露娜之前跟她提過的克勞德先生。

克勞德先生似乎是個古怪的人,無論哈莉如何循著線索,總是會遇到他不斷的遷移地點,有趣的是,每一次哈莉所拜訪的鄰居,對克勞德先生總有不同的評價,有人說他是食古不化的老人,也有小孩說他很和藹可親,甚至哈莉還聽到關於他脾氣暴躁的評論。

這個克勞德先生性格也太多變了,就跟哈莉追著他搬家的線索跑了十二個地方一樣,但她一點也不擔心,通常偽裝成多種樣貌的人都有個統一的特點,就是害怕內心深處的孤獨被人看見。

而孤獨的靈魂是會互相吸引的,她相信她與克勞德先生相見的場面不會太難看。

哈莉在一個號稱是克勞德先生的多年好友下確認了最後地點,他叫約瑟夫,是個熱心開朗的老人,而約瑟夫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克勞德現在絕對在他所報的位址,並且前兩天才去找他小酌一番而已。

那是位在英格蘭東方的鄉間小鎮,除了零星可見的木製房屋,其餘皆是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穗,在斜陽下隨風擺動閃著無數耀眼光芒,緊繃的生活持續太久,哈莉被這恬靜壯麗的風景吸住了目光,輕輕搖曳的麥穗散射著星點亮光盡數落進灰暗的眼裡,將鏡片底下的翡翠暈染上它本該有的璀璨。

擺脫倫敦陰雨綿綿的天氣,哈莉自踏上這片乾爽的土地,心情少見的愉快起來,這裡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她開始思考著或許待一切塵埃落定後,也可以找個像這樣的地方過上悠閒生活,快二十年的人生不算冗長,但若是將她目前為止的時光做個匯總,也抵得上許多人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輝煌,而這些輝煌的背後更是那些人無法想像的黑暗與苦痛,光憑這點,這段不算冗長的人生卻也變得並不短暫。

那麼在她決定將高達四分之三甚至是五分之四的後半生扔進無所事事的悠閒生活時,那些想對她指指點點說些什麼的都見鬼去吧!

她聽著不遠處緩慢轉動的風車發出咿呀的聲響,麥穗窸窸窣窣地跟著輕風舞動,她漫步在鄉間小路,在不遠處看見一群被圈養的牛羊,幾隻邊境牧羊犬正慵懶的趴在一旁,她繼續走著,乾燥的泥土很快在她的黑色鞋跟佈上一層細密的黃土,不久前她在任務中不小心磕壞了鞋子,此刻竟意外自己並不討厭被這溫暖的土壤弄髒她的新皮靴。

哈莉搜尋著克勞德先生的新住所,約瑟夫告訴她門口有停一輛紅色的小貨卡,沒什麼用意,純粹是克勞德先生覺得鄉野間的房子門前必須得有一輛麻瓜車輛,就像聖誕節必須有一顆聖誕樹一樣,至於紅色也許是個人喜好,畢竟她後來發現出自葛萊芬多的人有幾近八成以上對紅色特別情有獨鍾,而哈莉也覺得他選擇的這個鮮豔的大型擺設著實不錯,這讓她在幾百公尺外就能輕易發現目標。

當哈莉來到這間從煙囪冒著陣陣白煙的小屋,在戰場上已經幾乎不會感到心跳變化的她竟開始緊張起來,她調整著呼吸,鼓起勇氣曲起指節準備敲響門板時,掛著溫馨擺件的門板已經吱呀一聲自動打開。

哈莉拘謹的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客廳,與她想像的不同,至少在她的預期裡不會看見沙發上擺著半身大小的泰迪熊。

「進來吧孩子,雖說還沒到冬天,不過也離初雪不遠了,可別凍著了。」

跨過客廳是一條正對著門口的短廊,廊道後方連接的似乎是廚房,聲音貌似是從那裡出來的,哈莉走了進去,身後的門又悄然的自己闔上。

客廳裡面的擺設就跟門板上的掛飾一樣,處處充滿著溫馨的氣息,一旁的壁爐靜靜燒著,茶几上擺著一疊書籍,還有一本正攤開著,像是被翻閱到一半,泰迪熊的旁邊有一條金色格紋的紅色薄毯,非常葛萊芬多,暖色調的氛圍整體而言就跟衛斯理家差不多,但沒有洞穴屋來的雜亂,這裡的東西都被有條不紊的收好,連擺設看起來也是被精心設計過處在應有的位置,這點又不太像葛萊芬多。

正當她思考著該禮貌的待在客廳還是循著聲源去打聲招呼時,帶著書卷氣息的老人從短廊那頭走了出來,他手裡端著兩個馬克杯,看見哈莉的瞬間他停頓了一秒,隨即掛起溫和的微笑,「約瑟夫告訴我會有個可愛的孩子來訪,但我沒想到竟是當今的救世主。」

「哈莉。」她接過對方遞來的馬克杯,「叫我哈莉就好。」

「妳好,哈莉,我是克勞德。」他將哈莉領到沙發落座,自己坐到了那隻泰迪熊旁邊,「我沒有糖果給妳,但有我煮的咖啡。」朝著哈莉輕輕眨了一邊的眼睛。

克勞德先生是個瘦瘦高高的老人,身著淺色襯衫與深藍色的開襟針織衫,暗棕色的西褲配上居家的灰色拖鞋,熨燙挺拔的領口掛著寶石制的波洛領帶,泛白的頭髮整齊的梳向腦後,無框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樑,明亮的藍色眼睛與鄧不利多的有些相像,但整體散發的斯文儒雅又與鄧不利多完全不同,一口標準的英式腔調,字正腔圓的咬字從他嘴裡出來反而顯得更為高貴而不做作,不難看出在他年輕時會有多麼受女性歡迎。

哈莉雙手捧著微微冒著熱氣的飲品,對方自坐上沙發後就似乎只熱衷於品嚐他的咖啡沒有開口的意思,她收回觀察對方的視線,看著杯中緩緩升起的白煙稍稍弄霧了她的眼鏡,在此刻聞到一股淡淡的辛辣味,她將熱氣吹了吹,小心的啜了一口,便失禮的猛咳起來。

哈莉難以置信的看著手裡的深褐色液體,眼角因為咳嗽而滲出一點淚,「這⋯⋯」她斟酌著用詞,試圖搜尋一些不讓自己二度失禮的詞彙,最後她保守的選擇了疑問句,「這是什麼?」

似乎被年輕人想維持的嚴謹給逗樂,斯文的老人豪邁的笑了起來,「哈哈哈,那是肉桂越橘咖啡。」他又喝了一口自己的,示意哈莉再繼續嘗試,「第一口會不習慣是正常的,多喝幾口後妳會慢慢接受它的。」

哈莉微微皺起眉頭,這種感覺就像在喝未知的魔藥般讓她感到不適,但她還是照著老人所說,再次品著那味道怪異的咖啡,而說也奇怪,原本入口強烈的辛辣感,卻在她持續喝的過程中,慢慢融入咖啡所帶來的香氣中,越橘與咖啡的兩種酸感巧妙的彼此點綴又不互相搶味,雖然這特殊的口味絕對不會被她列為喜愛的咖啡之一,但也確實像老人所說的不那麼排斥了。

「那麼,迷了路的孩子,妳今天為何而來呢?」克勞德將咖啡擱在茶几上,看向似乎有些迷惘的女孩。

「無意冒犯先生。」哈莉不自覺的坐挺身子,「我聽說您透過那個傳說看見自己的妻子。」

克勞德抬手輕輕摩挲著下巴,彷彿在思考女孩說的是哪個傳說,而哈莉也正好適時的補充,「思念一千天便可看到思念之人那個。」

克勞德的表情像是恍然大悟,雖然哈莉覺得他們這種上了年紀的老人,都比較善於裝傻來等年輕人主動提出,至少那個鬍子花白的已故校長正是如此。

但這些老人的惡趣味對哈莉來說都無所謂,她只想知道,「所以您真的見到了嗎?」

「妳會想向我求證,我能否擅自判定妳心底,也有無論如何都想再見一面的人?」克勞德將身子微微前傾,雙手輕輕交握的靠在膝蓋上,無框眼鏡後的眼睛閃爍著光芒,語氣如同他的笑容一般溫和,「他是妳所愛之人嗎?」

那帶著笑意的字句令哈莉突然間有些手足無措,「不⋯不是的,我們並不──」

「不用急著否認。」克勞德輕聲的打斷她,「愛有很多種形式,但其本質是不變的。」

見哈莉似乎對他的話犯難,克勞德開啟了另一個話題,「妳知道這個傳說最一開始的故事嗎?」

不意外的看見對方搖頭,年長者拾起咖啡又啜了一口,「老舊傳說的故事都會有許多個版本,而我將所知道的整理成這個。」在放下杯子的同時他清了清喉嚨,準備開始講一個久遠的故事。

「有一對彼此都眷戀著對方的兩人,因為種種原因,他們連相愛的機會也沒有便各分兩地,無論時間如何輪轉,他們依然時常會想起那段錯過的緣分,直到其中一人得知另一方去世的消息,被留下的那方開始悔恨起當時沒有追逐的勇氣,於是他向神明祈求,苦苦哀求,甚至狼狽的向神明許諾願意奉上一切,只為了再見對方一面。」

「神明同意了,祂不需要他奉上什麼,只需要獻上他強烈的思念,若他能堅持一千天,祂便答應賦予他珍貴的機會。」

「其實這個故事還有另一個分支,在那人接下了神明的考驗不久,被另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知曉,那位母親一樣向神明懇求,仁慈的神明也同意了。」

老人停頓下來,藍色的眼睛看向哈莉,「妳猜,最後他們都有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嗎?」

突來的問題令哈莉開始思考,她見證過婚禮上新人們的喜悅,那是互許終身的美好真諦,但也同時見證過愛情的脆弱,在情竇初開的時期,很少有人能和最初的人走到最後,哪怕當初告白的話有多麼炙熱,分開時就會顯得多麼可笑。

她看過家庭的溫暖,即便那都不是給她的,但是看著佩妮阿姨如何寵溺達利,她時常會想著,若是她的父母還在世上,應該也會是這般的疼愛她,更遑論她在後半段人生看著衛斯理一家的溫馨,甚至親身感受從一個母親身上所獲得的溫暖。

「我想⋯大概只有母親見到她的孩子。」

「恰恰相反。」看著哈莉因驚訝而略微睜大的雙眼,他好笑的喝了口咖啡,「令人意外?」

面對哈莉詢求的眼神,克勞德移開了視線,他看著快見底的馬克杯,咖啡的溫度已經冷卻下來,「那位母親在隔年生下了第二個孩子,可以理解,她的時間與精力被迫用在了新生兒上,當然,那無法替代失去的,但新到來的孩子也逐漸治癒了母親,最終她也慢慢釋然,僅剩偶爾的緬懷。」

「而另一人,他後來生了重病,但仍每天堅持心中的思念,在他病逝那天,正好是他跟神明約定的第一千天,我想,他們一定相遇了,在另一個遠方。」

壁爐的火光映在那無框的鏡片上,哈莉看不清他完整的表情,娓娓道來的語調像是用一生的時光來驗證,她似乎聽見老人發出輕聲的嘆息,「我自私的認為,愛情是『愛』裡面的最高階。」

他抬眼看向哈莉,角度的改變,這次哈莉清楚看見了那雙被火光暖上的湛藍眼眸,是絢麗的顏色,像夕陽下的天空。

「因為那是唯一一個,由我們自己所挑選的愛。」

他的話彷彿打碎了哈莉心裡一道看不見的枷鎖,她覺得內在有什麼東西正在崩塌,卻無法找出毀滅的來源,強烈的情感在體內翻攪,自戰爭過後,哈莉斷斷續續撿回那人曾經教導她的鎖心術,可如今克勞德的話像是在平靜的水面扔下一塊純粹的魔法原礦,泛起輕微漣漪後瞬間沸騰起來,她壓抑著劇烈翻滾的思緒,翠綠的眼瞳死死盯住那雙平和的眼睛,試圖從那雙被歲月打磨而變得堅韌的眼裡找出什麼。

但她什麼也沒捕捉到,只能愣怔的看著對方將杯中剩餘的液體一飲而盡,許是降溫過的咖啡讓肉桂的辛辣又再次變得明顯,哈莉發覺他的聲音顯得有些乾澀。

「通常令人無法忘懷的,是那些有遺憾的愛情,正因為遺憾,所以它總會時不時在一個細小的空檔,提醒著我們心口缺了一角隱隱發疼的地方。」

克勞德的視線落向一直待在他身旁的泰迪熊,像對待一個珍寶般撫摸毛茸茸的頭,「那正是我們能持續一千天甚至更久的原因,不是堅持,而是不得不被迫的想念,只有經歷過的才懂,看似浪漫的癡情,不過是永無止盡的折磨罷了。」突然意識到什麼,老人自嘲的笑了笑,「聽起來像是在抱怨,但至少我是心甘情願的。」

「您的遺憾是什麼?」哈莉知道這或許有些唐突,但她必須知道對方被束縛住的核心,這是這麼多的時日以來,她終於找到一個真正能懂她的人。

貌似疑問的肯定句,間接讓克勞德無法否認心底那塊酸楚的地方,他遲疑了有好一會兒,在哈莉以為他要就此打住的時候,聽見他的回答,「如果當時,她端這杯咖啡給我的時候,我不要對她生氣就好了⋯⋯」

「不是您的錯,勇於表達一直是葛萊芬多的表現,儘管我認識的一位將其稱之為“魯莽的衝動”。」不明白一杯咖啡為何會落下錐心的憾事,但那特殊的味道的確是該被提出質疑。

「不──」克勞德似乎被逗樂的輕輕笑著,「看來家裡的陳設讓妳誤會了,很葛萊芬多對吧?那是我夫人的堅持,來自葛萊芬多的她,認為家裡應該要充滿暖色系才會顯得溫馨,且只允許我將書房佈置成我喜歡的模樣,像星空下的天文塔──是的,我是雷文克勞。」

這解開了哈莉踏進這個屋子所感受到的疑惑,那不純粹的風格原來是融合了兩個學院的特質,那麼從克勞德身上所感受到的一切就說的通了。

「我也算是挺標準的雷文克勞,正因如此,我總是對既有的東西有著古板的堅持,星星的軌道,魔法的原理,每一個魔藥材料之間精密的配方,我們追求知識,同樣也被知識所束縛,所以對於妻子總是喜歡嘗試創新會令我的思緒變得焦慮,例如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新菜譜。」

他的眼神變得柔和,依舊望著泰迪熊的視線彷彿透過布偶看向某人,「在那個動盪的時代,我的精神不容許生活再被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我知道她或許是想逗我開心,調劑我過於擔憂而緊繃的神經,用她的方式,但在那一刻被積壓的情緒讓我忍無可忍,於是我對她惡言相向,那是我最後悔的一天,也是我無法挽回的一天。」

他黯淡下來的眼神讓哈莉感到熟悉,那是她時常透過鏡子看見自己眼底驅散不掉的黑暗,無法原諒自己,滿腔的歉意卻無從訴說,只能任由那些字句潰爛在肚子裡。

「她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多數的情況下,她不會在我情緒無法自控的時候與我衝突,那天也是如此,她靜靜的放下那杯咖啡,一句話也沒說便出門了,之後冷靜下來的我決定在她回來的時候和她好好道個歉,並稱讚她那杯咖啡也沒有我所說的那般不堪入口,儘管並不是發自內心。」克勞德露出淡淡的苦笑,又繼續接著說,「直到傍晚,我始終沒有等到她回來,後來連月亮都升起了也不見蹤影,這不尋常,那時我才後覺的意識到該上街去找人而不是傻傻的等在家裡,但當我找到她時,她已經遇害了。」

儘管猜測到結局,但聽見“遇害”二字從老人口中說出時,還是讓哈莉的心臟狠狠的緊縮了一下,甚至一同感受到他當時的絕望。

「她出去散心,順道買點食材,卻在路上遇到正在無差別屠殺的食死人,富滿正義感的她立即就加入坑爭,她為了保護一個來不及逃跑的孩子,不幸被索命咒擊中了。」

聽見哈莉輕微的倒吸了一口氣,克勞德平靜的道出對方心中所想,「妳猜的沒錯,她死於黑魔王正崛起的那個階段。」

「如今,我還是覺得這杯咖啡很不合我胃口,卻總是會在想念起她時忍不住煮上一杯,沒想到竟變成了每日下午茶的飲品。」

哈莉盯著自己手裡只喝了幾口的咖啡,原本燙口的液體僅剩微弱的餘溫,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連客套的一句「我很遺憾。」她都說不出口,自戰爭過後,她切身的體會到那些安慰的字句到了自己身上全都成了冠冕堂皇。

「哈莉,妳記得今天是第幾天嗎?」

「五百四十八。」

儘管帶著疑惑,但不假思索的回答讓老人更加肯定連面前的孩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事,「精確的數字,妳的遺憾又是什麼呢?」

五百四十八,精通計算的長者很快在內心推算到初始那天,他在心底長嘆了口氣,該是怎樣的悔恨,才能扼殺一個還未長開孩子的笑容,甚至被迫披上聖者的外衣,成為凡人的信仰,庇蔭著得之不易的和平,可笑的是她連自己都拯救不了。

「我⋯⋯欠他很多個道歉,但若真能見到他,我想對他說的應該還有⋯⋯感謝。」

「僅僅如此嗎?」哈莉看著克勞德走到她身前,像安撫孩童那般摸了摸她的腦袋,將一張羊皮紙塞進她手裡,「到那時候,妳會明白的。」

那是一個美好的傍晚,在那之後他們又聊了許久,哈莉所不知道的更久遠的霍格華茲,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老人的故事裡,年輕的鄧不利多與麥,他和他夫人的愛情故事,一些瑣碎的閒聊,本來戰後的哈莉一概排除這些被她歸類為浪費時間的無意義談話,沒想到會和克勞德相談甚歡,也久違的讓她感受到已經很久沒有過的放鬆。

或許他們的評論都沒有錯,他是個健談的老人,也像是會隨手給予孩子糖果的和藹鄰居爺爺,但卻因遵循著既有的知識而顯得食古不化,而那些跳脫常理的糟糕新知,試圖將他拉入蛻變後的時代會讓他的神經變得不堪負荷進而脾氣暴躁。

哈莉抓起一把閃亮的粉末,克勞德為她連通了呼嚕網,這次的拜訪比預期超出太多時間,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該是回去的時候。

她將粉末扔了進去,清晰的說道,「紡紗街。」

紅色的火焰開始轉為對比色,哈莉在踏進壁爐時聽到克勞德出聲喚了她,「對了哈莉,關於那個問題。」火焰開始包圍,她飛快的思索他口中的問題指的是哪一個,下一秒,她聽見他說──


「我有見到。」


哈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的回過身,老人的笑容被燃起的綠色火焰淹沒,視野只剩刺眼的亮光還有那句,「相信妳也可以。」






602

又是一個平安夜,哈莉趕到衛斯理家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正餐時間,她在門口脫下破爛不堪的外袍,順手點了火,黑色布料在空中化成一團熊熊烈焰後迅速燃燒殆盡,她看了眼消散掉的餘煙,將魔杖收進腰間暗釦。

當她抬手準備敲門時,豐腴的紅髮婦人已經打開了家門,「喔──親愛的孩子,快進來!」

「抱歉茉莉,這次的任務花了不少時間。」哈莉給了女人一個擁抱表示歉意,這是她頭一次遲到衛斯理家的聖誕晚餐。

「別道歉傻孩子,妳肚子肯定餓了,趕緊上桌吃飯。」哈莉任由茉莉從後面催促她移步餐桌,吆喝蘿恩坐過去一點後將她按在座位上。

看哈莉抬手伸向蘿恩前方的烤布丁,茉莉輕輕拍掉那隻小手,下一秒將預留給她的晚餐擺到她面前,「先吃主餐再吃甜點,我做了很多,不用擔心吃不到。」

「對啊哈莉,今年老媽一樣有做妳愛吃的烤肋排,多吃點⋯⋯妳是不是又瘦了?」蘿恩吃著剛才哈莉想拿的烤布丁,微微皺眉打量起許久不見的好友。

赫敏端起熱奶酒走到哈莉身旁,看著確實比之前更瘦的哈莉,眉頭皺的比蘿恩還深,「妳該不會都沒在吃飯只靠營養劑在過活?」

充滿不贊同的語氣引來茉莉的關注,她顯得比赫敏更加不能苟同,「營養劑?!哈莉,妳不好好吃飯都在依賴那沒什麼營養的藥劑?」

聽著拉高的嗓音,蘿恩頭疼的打斷似乎還想繼續說教的母親,「媽──營養劑即然叫這個名字,就代表它有我們所需要的營養,別這麼大驚小怪,我喝的時候怎麼不見妳嘮叨我?」

「但那不能幫助哈莉長肉!妳要是再矮個半顆頭,瘦的像哈莉一樣,我也會嘮叨妳。」茉莉將蘋果派推向喬治那頭,防止哈莉懸在空中想趁機偷拿的手。

聽著衛斯理家的日常拌嘴,又看了眼遠離自己的甜點,哈莉任命的專心進食決定不參與對話,而茉莉看見她很快的掃完一盤肉之後又欣慰的再塞一盤給她,連同其他的配菜還有麵包濃湯。

赫敏坐到哈莉另一側,哈莉口齒不清的朝他打了個招呼,忙著將茉莉不斷塞給她的食物清空,赫敏看著認真進食的哈莉,突然察覺到些微不對,有些遲疑的開口,「哈莉⋯⋯妳還好嗎?」

赫敏伸手剛搭上哈莉肩膀的那一刻,哈莉突然一股腦的吐了出來,赫敏趕緊攙扶住她,衛斯理一家全都緊張的看向哈莉,喬治連忙到哈莉身後,跟赫敏合力將她連同椅子一起往後挪動,遠離被她弄髒的地方,蘿恩順了順她的背,將水杯遞到她面前。

哈莉接過水杯喝著,直到口中噁心的味道沖散掉才停下來緩口氣,她面色慘白的看著被她吐出來的東西從桌面流到了地上,頭微微垂下更加的抱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人會故意這麼做,除了我那些愛惡作劇的孩子們。」衛斯理先生安慰著哈莉,揮動魔杖將那灘來不及被消化都還看得見食物形狀的穢物清掉。

明知不是時候,赫敏還是忍不住語帶責備的問,「妳有多久沒有好好吃東西了?」看哈莉方才的生理反應,明顯是長久未進食身體一下子負荷不了哈莉的暴飲暴食。

哈莉面帶虛弱的抿著唇,蘿恩見狀不忍心的幫她說話,「好了赫敏,妳就不能讓她好好休息嗎?」

赫敏頭疼的看著兩人,他當然知道要讓她休息,但他更知道如果錯過這個時機點,以他們幾乎屈指可數的見面次數,只怕哈莉日後把自己健康搞砸都是遲早的事,他甚至都能做出精準的預言。

在赫敏掙扎著要不要對此妥協時,衛斯理夫人又從廚房走了出來,手裡端了一瓶魔藥跟一碗冒著熱氣的南瓜濃湯。

「喝了它,妳會舒服點。」她嚴厲的看著哈莉將魔藥喝下,將那碗剛才馬上為哈莉熱的湯塞進她手裡,有些生氣又參雜心疼的囑咐,「慢慢喝,今天先喝碗湯就好,日後再慢慢增加進食量。」

哈莉乖乖的喝著那碗濃湯,茉莉今天連湯也是煮她愛喝的,剛剛把吃的東西全吐出來,難受的胃被熱湯暖上後也漸漸緩解了不適,她遺憾的看著色澤金黃的烤布丁,看來今天是吃不到了。






603

「噢⋯⋯又是毛衣,哈莉妳的是什麼?」

雪還在下著,衛斯理家的窗台過了一個夜晚積了層厚重的雪,今天的溫度比昨天又低了些,客廳的壁爐燒得更旺,蘿恩厭煩的看著手裡的茶色毛衣,卻還是抵不住寒冷將它套在身上。

哈莉拆開茉莉給的聖誕禮物,裡面是一條猩紅打底,用橙黃色毛線繡有HP字樣的圍巾,看著這次兩端多了流蘇的織物,蘿恩不滿的嘟囔,「妳的好看多了,為什麼老媽不也織一條給我。」

發現哈莉將圍巾捧在手上,遲遲沒有像她一樣穿戴在身上,蘿恩一邊拆著其他人的聖誕禮物一邊湊到她身旁,「哈莉?妳不喜歡嗎?」

「怎麼會,茉莉織的東西我都很喜歡。」哈莉乾笑了一聲,但手裡的動作卻像是要將圍巾收回包裝袋裡。

「喜歡就圍上。」紅髮婦人從後方出現,身上帶著早晨的咖啡香氣。

茉莉拿過卡一半在袋子裡的圍巾,將它一圈又一圈繞過哈莉瘦小的脖子,在胸前打了一個漂亮的結,滿意的看著面前終於有一點色彩的孩子,「明明是剛成年的女孩,卻老是把自己搞的一身黑。」

「我十九歲了茉莉。」圍巾柔軟的觸感很好的撫慰哈莉,她眨著那雙漂亮的綠眼睛,試圖安撫總是對她外表不滿意的婦人。

「都一樣,妳這個年紀應該是要多彩繽紛的。」哈莉不可置否,和一個稱職的母親爭論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她微微低頭,脖子上的葛萊芬多配色竟讓她有些扎眼,儘管那已經不算是太高調的顏色,突然有些明白為何那男人總是看他們學院不順眼。

「沒錯哈莉,妳平常穿成那樣,我都快以為妳是喪偶的寡婦──噢!赫敏!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突然撞我,我的巧克力蛙跑掉了。」

蘿恩不滿的揉著赫敏用手肘撞過的地方,看見突然沈默的眾人,她疑惑的看著充耳不聞跟進拆著禮物的哈莉,又看了看無奈搖著頭離去準備早餐的茉莉,最後不解的看向害她失去零食的元兇。

「我說錯話了?」她的表情疑惑的很徹底。

赫敏無語的捂著臉,內心瞬間翻騰過長篇的碎念字句,最後他深深嘆了口氣,將跳到他身上的巧克力蛙塞進面前的呆子嘴裡,「我去幫茉莉。」

今日的早餐,哈莉在茉莉緊盯的視線下喝光她給的魔藥後,獲得了一盤含有培根洋蔥和玉米的歐姆蛋,一顆奶油小餐包外加溫熱的蜂蜜牛奶,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依舊不被允許觸碰的烤布丁,惋惜的戳著所剩無幾的蛋碎。

多虧了茉莉,今早的進食被完整的留在胃裡,目前也沒有任何不適現象,在用完早餐後,難得的假期外加多了許多幫手,他們不免俗的被茉莉使喚去掃除院子裡的地精,雖然茉莉表示哈莉可以不參與行列,但她還是謝絕了特權捲起袖子加入戰局。

在看著哈莉用力的甩飛一隻地精後,蘿恩默默的移動到赫敏旁邊,用只有他們倆聽見的音量悄聲說著,「喏⋯敏,你覺得哈莉變了嗎?」

被問到的人抬眼看著話題人物抽出腰間魔杖,百無聊賴的將攻擊咒語打向地精,雖對清掃沒有任何幫助,但打到他們會發出響亮的叫聲也挺解壓的,他收回了視線,將手裡轉著的麻煩丟出去,「經歷過戰爭,沒有人是不改變的,何況是身為核心的她。」

「可我就覺得你沒變。」蘿恩迅速的拔起準備躲起來的地精,看著地精在手裡掙扎地叫著。

赫敏輕拍蘿恩的頭,覺得有時單純真是她的優點,「那不過是我在改變之餘,仍舊用以前的方式和妳相處罷了。」

蘿恩撇著嘴,這番話不無道理,他們一起出過許多任務,戰爭後的赫敏在任務中變得更加沈穩,心思更為縝密,她也見識過赫敏和高層匯報斡旋的模樣,面對撲面而來的壓力,他如何挺直背脊有條有理的穩住被他們顛倒的立場。

她突然有些失落,似乎最後一戰過後沒什麼改變的只剩自己,雖然她並不認為成為像他們那樣的大人是她所期望的,但這種被丟在後頭的感覺是她一直所討厭的,這會讓她想起那些幼稚的在學時光,和好不容易擺脫的自卑感。

蘿恩看著依舊舉著魔杖把地精當標靶遊戲的好友,她知道哈莉對於魔咒的熟練程度與那高於常人的戰鬥次數成正比,可那百發百中的精準度又讓她稍稍洩氣了幾分。

但好在夜裡她們一同就寢時,還是如以往般享受著睡前談天的樂趣,和赫敏一樣,哈莉似乎也在用以前的方式對待她,因為這晚她們是聊著去年的魁地奇世界盃入睡的,這讓她很開心,談論著喜愛的共同話題像是找回了以前純粹的時光。

但,儘管如此,蘿恩還是在隔天清晨時,看見哈莉將那條鮮豔的圍巾收進行李箱,圍上了原本黑色的那條後便消影離開了。

消影的爆裂聲在寂靜的早晨顯得特別響亮,蘿恩睜開了被她刻意瞇起的眼睛,她從不是會在這時間清醒的人,哪怕是消影產生的不小聲響也從不會打擾她的睡眠,不過自昨晚被哈莉的囈語喚醒後她就幾乎時刻的關注著她,和她同寢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回害怕去詢問哈莉究竟夢到什麼,沈睡中的嘶吼,懼怕微弱的喊叫,將她所剩不多的妒忌與自卑給全部粉碎殆盡,因為她很清楚,若是同樣的情況落在自己身上,她未必能像哈莉一樣維持正常的機能持續活動,哈莉承受了太多這年紀本不該有的磨難,又怎會沒有夢魘。

蘿恩在夜晚看著瘦小的好友,盡量不想讓自己看待她的心情參有憐憫,但眼前這副蜷縮起來只佔了單人床鋪三分之一的軀殼,與她那築起高牆的心一樣瀕臨破碎邊緣,一想到此蘿恩就止不住的會去同情她,她一直表現的是完整的,可事實上她已經沒有完好的地方。

白天跟赫敏的對話浮現腦中,她明白赫敏說的,只是還無法調適,對她來說戰後才過去些許時間而已,但她已經完全看不懂哈莉,明明以前是無話不說,行動間總有彼此的身影與默契,可哈莉現在彷彿將大家隔絕在外的模樣令她感到陌生,甚至那一身黑的裝束時常會讓她不寒而慄,有好幾次從遠方看見哈莉那股生人勿近的模樣,讓她得先做足了心裡準備才敢上前用著以前的語氣與她搭話。

看著哈莉剛剛消失的地方,雖然越來越不懂她,但關心對方的念頭不曾改變,也許這樣就好,而她能做的也只有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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